互联网时代的创作者变得与以往不同,其作品慢慢变得缺乏内在的对抗与挣扎,而更多的是对外的讨好。为什么互联网会对创作者产生这样的影响?这篇文章或许能给你答案。
在下面的章节,我们想要继续展开一些松散的问题和思考——互联网时代媒介对创作本身的影响。
一、赛博世界里创作者的“自我控制”
“控制论”(cybernetics)这一概念向我们展示了媒介或者环境本身是怎样对输入(input)一端不断产生影响。
赛博朋克、赛博世界、赛博格……“赛博”(cyber-)这个为人熟知的词根就来源于“控制论”(cybernetics)一词。人们普遍认为这个词是由麻省理工学院的应用数学教授诺伯特·维纳(Norbert Wiener)在1948年提出的。
当我们向前追溯,能够完整地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。“Cybernetics”的词根是希腊语“kybernetes”,意思是“掌舵人”。
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幅场景:茫茫海上,小船在波涛上航行,掌舵人控制着船的行驶。他根据自己的意志调节着前进的方向,而前进的同时,波浪不断拍打着船只,这些环境的因素又不断影响着他下一步对方向的判断。
这一场景大致描绘出了控制论的核心:根据系统反馈进行的自我控制。
当我们把它放在传播系统里的时候,我们能看见,例如——要是上传到B站的视频播发量低、弹幕少、反响寥寥,Up主自己会想办法去提高播发量,他可以调整自己选题的内容,剪辑的方式,或者砍掉某个不太受欢迎的栏目,此后,上传新的一条视频内容,观察反响的变化,继续做出调整。
在这个“控制论”的系统里,并不是市场、政府或者领导直接下达命令,告诉创作者什么应该做,什么不应该做,而是创作者不断通过“输入-得到反馈-调整-再输入”的迭代过程为自己施加的“自我控制”。
假使这位Up主在入驻B站两年以后,内容从选题到风格都已经全然偏离了自己最初的意愿,这个创作过程的变化并不是直接受迫的,而是在“赛博世界”受自己能动性驱使的,这仿佛完全“自主”和“自愿”。
在这两期的文章里我们也从这个角度来切入“互联网时代的创作”。在实际情况中,创作者显然会受到甲方、规划局,或者出版社主编、企业领导、政府文件的直接控制和管辖,但我们在此更多讨论“控制论”这个系统的话题边界内,创作者怎样受数据主义影响不断进行自我调整,并反思这一过程对创作动机和作品内涵的影响。
二、作品内部不再有内在的对抗与挣扎
在柏拉图的洞穴寓言中,人们所能感知到的东西都只是永恒的投影;倘若想要接近真理,则需脱离世俗和他人。
但永恒不可“付诸言辞”,因为“当一个思想家坐下来写他的思想,他就首先考虑的不是永恒,而是永恒的印迹。”
古希腊本质主义哲学的框架下,创作这项行为总是预示着一种遗憾。因为永恒只能被人们接近,而不能最终达到。
如果说博尔赫斯的《环形废墟》可以被解读为创作中将想象付诸实践的过程,那么卡夫卡的短篇小说《饥饿艺术家》则更像是在展现艺术家某种痛苦的内在对抗。法国诗人保罗·瓦莱丽也这样说:“一首诗不能被完成,只能被遗弃。(A poem is never finished, only abandoned.)”
一些后人认为他的这句话意指每首诗与下一首诗的连续性,但我们更倾向于这样的解读:诗人创作一首诗,总是想要让它接近那个至臻至美的完满,但是这又总是只能接近,无法真正达到。
所以一首诗是什么时候写完了呢?从不是它真正完美达到了最高境界的时候(因为这从未发生),而只是创作者遗弃它的时候——“好吧,我试过了,就这样吧,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多了。”这时候就暂且算是一首诗写完了。
真正伟大的作品总是这样无穷无尽的努力、挣扎、妥协的结晶。这创作的不易对于建筑师来说同样感受得格外真切。
卡夫卡《饥饿艺术家》插图图源:Googlereads另一种挣扎建立在“为自己创作”还是“为他人创作”的纠结中。
如果把创作的意图理解为“去理解”与“被理解”两端组成的数轴,那么阿伦特与博尔赫斯都毫无疑问站在“去理解”的那侧。
在这里,我们并不是想要鼓吹所有今天的互联网创作者都还应该像他们那样,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放置在”去理解”那一侧,而是想要指出,创作至少存在一个“去理解”和“被理解”之间的拉扯和动态平衡——这两位写作者说是纯然“为理解”而去写作,但事实上,没有哪个创作者不会在创作中时不时幻想一群潜在的听众,幻想着正在写的作品被接受,幻想自己处在一种与他人产生连接和共鸣的状态。
这都是创作的一部分——不要过分讨好,但也不要过分自我。
但是很不幸的是,这种动态的平衡过程被打破了。
在数据主义的笼罩下,作品“被理解”的权重被无限地优先。数据主义成为了思维的一种暴政,因为它的兴起使得这两端不可共存,并且越来越两极化了。它所建立的新世界中逐渐只剩下单调的一种类型——讨好的、不断下降的、乞求被理解的作品。
因为只有这样的作品才最好地实践了这门宗教的教条:被更多人接触到,更多“被理解”,为数据处理做更多的贡献。很多创作者批评自己“静不下心来”。这种说法或许并不失实,它指的也正是现在的创作者无法返回一种真正宁静的私人领域中去。
或许我们不得不承认:究其根本,数据主义和伟大的作品是敌对的。2021年的今天,就像之前的每一个年代,世界上一定仍然存在坚持做“去理解”的作品的人,存在“静得下心”的人。
但遗憾的是,这群人又大多徘徊在数据主义的新世界之外,以至于作品完成后可能“被理解”的机会也大大衰减;他们变成了“数字弃民”。
“伟大的作品”指的是不会在快速循环和重复的消费周期里消失、被取代的创作,而值得在超越国界、超越宗教、超越民族、超越一代人、广泛被认可的领域存留下去。
互联网时代创作的失落是资本主义的问题、教育的问题、政体的问题,但也不仅仅是这些问题。当然,我们更不应单纯指责或把病兆归结于”年轻人心浮气躁”、”这代人没志向”这些简单的说法上,这是一种思维的懒惰。
在一个更前提的位置上,创作的失落是一个数据主义影响下的空间问题:孕育作品的优渥土壤——”私人领域”——消亡了。
三、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
1. 私人与公共领域的内核是互相支撑的
“公共”一词的英语是“public”,如果向前追溯,那么它与“popular”(大众的、流行的)以及“people”(人民)都享有共同的拉丁词源“populas”,意思是“人民的”。
不难理解,公共领域指向的是一个广泛、共有的世界,在这里不同的公民个体集结在一起。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定义人为一种“政治的存在”,似乎人性本身就是依赖于公共而存在的。
有意思的是,公共的对立面,“私人”(private)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自带贬义,几乎是更低一等的。
雷蒙德·威廉斯在《关键词》中考察过这个词:“这个英文词最接近的词源为拉丁词privatus——意指离开公共生活。可追溯的最早英文词源为拉丁文privare——其意味丧失(bereave)或剥夺(deprive)。”
这个词代表着一种隐秘与私密的状态,与公共的事务脱钩。
到了现代的词语使用上,“私人”(private)不再带有贬义,反而有独立和亲密的意义。阿伦特,以及站在阿伦特肩上的理查德·桑内特都提醒我们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: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既互为反面,也彼此支撑。
没有私人就没有公共,没有公共也就没有私人,“两个领域只有以共存的形式才能存在。”
换句话说,惟有我们拥有了一个其他人的目光无法穿透的私人处所,我们才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了一席之地——属于自身的位置,才能够平等地进入公共领域,与其他公民平等地商讨社会事务。
“过一种完全公开的、在他人注视下的生活是浅薄的。”
在互联网的新时代下,私人领域的珍贵与重要性越发凸显出来——它绝不比公共领域的必要性更低。
因为智能手机和数据主义的影响,我们每一个数字世界的居民都能感受到一种“私生活”的流逝——我们似乎不再有一个可靠的藏身之所,没法逃离和隐身,而是被催逼着不断上线,不断与他人连接,这种强大的欲望、要求和需求侵扰着日常生活。
私人领域的衰落在也体现在数据隐私的议题上。新的技术使得我们个人的消费、出行、位置、身份数据都一直被跟踪和采集着。物理世界脆弱单薄的墙面无法抵御一双双赛博眼光的穿刺。
如果说私人领域的本质就在于对公共生活的剥夺,那么现在,连这种“被剥夺的状态”都已经被剥夺了。
2. 私人领域是我们做梦的地方
让·保罗·萨特在戏剧《禁闭》(Huis Clos)里借角色之口说:“他人即地狱!”这句广为流行也广被误读的感叹句,指的即是在他人持续的目光下,作为主体的“我”变成了作为对象的“我”。
他者的在场,其目光的奴役剥夺了个体的自由。一个完整的人,每过一段时间都需要在真正的幽暗中休憩,需要时不时进入一些无所事事、想入非非的状态,否则将很容易被现代社会无穷的厌倦与疲惫所征服。
更重要的是,对于创作者来说,没有了这种良好的私人领域,没有了无所事事与想入非非的状态,也就没有了创作产生的良好条件。
词源学的考察可以看出,私人领域代表着摆脱、庇护、遮蔽与隐藏。加斯东·巴什拉在《空间的诗学》中为“庇护”一词赋予了更具体的含义:“家宅庇护了白日梦,也保护着做梦的人。(If there is a place that shelters daydreaming and protects its dreamer, it is home…)”
公共领域弘扬着理性与辩证,那里有政治的协商,也有文化的讨论。但是我们做梦的地方总在私人领域。
通过这一点,我们或许也能阐释虚构作品在今天受到的巨大威胁。如果说创作正在走向整体的失落,那么相比于现实主义题材的非虚构作品,虚构作品更先也更严重地遭到冲击。
二十年前,电影的开头很多写着这样一行字:“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”,但近些年,我们更多看见这行字变成了:“故事改编自真实事件”。
曾经科幻、奇幻题材的电影引发大众的讨论,现在,越来越多的讨论由针砭时事的纪录片引发。小说越来越没人看了——现在大学里仍有爱读书的学生,但历史、社会、政治学的著作更加热门;即便要看小说,大家也更愿意读上个世纪的经典,新推出的虚构作品越来越难被市场接受。
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来切入这个现象:虚构作品体现着一个创作者做梦的能力,但现在,私人领域消亡了,越来越少有供我们做梦的地方。同样,我们也不再拥有这种奢侈,去阅读其他人做的好梦。
3. 私人领域容纳我们“思想的污垢”
关于私人领域对创作的必要性,另有一个或许值得争议的理解角度——私人领域可以“藏污纳垢”。正是因为这个地方提供了足够好的隐藏和遮蔽,我们免于了他人的审视,也就免于了他人的评判,在这个地方,对社会普适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不起作用。
陀思妥耶夫斯基在《地下室手记》里创造了“地下室人”这个经典的形象——因为长期待在无人可见的地下,“地下室人”的头脑里充斥着似癫似狂的谵言妄语,充斥着反常、变态、扭曲、有罪的念头,这似乎是一种私人状态的极致。
每个人的回忆里都有这样一些东西,它们不能公之于众,而只能向朋友们公开。还有一些东西,即使对朋友也不能公开,而只能对自己公开,而且还得在隐秘情况下。然而,最后还有这样一些东西,甚至都害怕对自己公开,并且这样的东西,在每一个正派人那里都有相当多的积累。甚至可以这样说:一个人越是正派,这样的东西就越多。
——费奥多尔·陀思妥耶夫斯基《地下室手记》第一章第十一节
中译 曾思艺
这些公共领域无法容纳的“思想污垢”在无人注视的夜深人静处,由作为私人的个体在心底独自唤起。当可怕的念头没来由地浮现,一个人自己都会甚感惊吓,再努力将其压抑下去。
如果说人类历史的伟大作品探访着人类灵魂的最深处,我们也需承认:这些灵魂最深处或许是社会契约、道德准则与行为规范所无法照见的沟壑。当私人领域变本加厉地公开化,创作者没有时间也没有创作面对这些沟壑,作品也不再承载这种深刻的挣扎与痛苦。
“思想污垢”的消失也表现在“一切都讲正确”。对于创作的评价越来越讲究道德的合理与行为的适当,而并不在乎作品本身带来的灵魂的共振(这种震撼或许正是由“出格”带来的)。
阅读不再是私下的事情了,而是许多读者凑在一块,摸出红笔,拿出表单,一条条评判作者到底满足了多少条现代社会的道德要求。这种私人领域的公开化确实促进了创作圈子的平等与公正,但也使得内容变得千篇一律。
一方面是私人领域公开化,另外一方面,公共领域又在私人化——这也是尤尔根·哈贝马斯对于大众社会与传媒社会的反思。
在《公共空间与政治公共领域》讲稿中他提到,当公共领域作为一种展示舞台,为了引人注目,明星们往往混杂了私人生活与公共生活。
譬如说,我们知道亚里士多德的名字,因为他的思想、观点与作品是重要而经典的,能够留给后人反复琢磨;但他私生活中激动人心的故事却很少出现在课堂上。到了传媒社会,公众人物靠作品为人所知,但私生活也渐渐进入公众的视野。
如果我们在这里把视线再延伸到互联网社会,那么公众人物甚至可以没有作品,也不需要作品,而是靠对私生活的谈论就足以获得不断“占用公共资源”的公众性。
四、私人与公共领域是同时衰落的
一方面,创作前所未有地多样和大量,另一方面,“伟大作品”又在快速失落;正如一方面,连接与交流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效和便捷,但另一方面,互联网上的讨论又如此失效,隔阂如此难以消弭。
这种互相矛盾的局面提醒我们,私人与公共领域在共同衰落。它们二者之间的边界变得模糊,内涵变得残破。一年前,在《中文互联网中‘讨论’的消亡》中,我们试图论证数字空间中讨论质量的低下,也通过评论区和留言板,分析了数字公共领域的残缺——或者说,它仅存其名,未存其实。
互联网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便利的公开领域,但它并不总是一个有效的公共领域。就像是在现实生活中,很多公园和广场名义上都是24小时对外开放的,民众可以随时进入,不加收费,但是在这里,不允许张贴标语,拉横幅,发表演说、公开讨论、集会静坐——那么可以说,这个广场或许仍然算是建筑学、城市规划意义上的“公共空间”,但不能算是政治学意义上的“公共领域”,因为它没有容许有效语言的发表,没有独立于家庭和国家之外,也不是人们自发凑在一块,认识、讨论、解决共同的紧迫社会问题的地方。
私人领域同样仅存其名,未存其实。
我们仍然拥有我们的公寓和卧室,但是这个物理空间已经不再幽暗,而是不断处在互联网的照耀之下。这个地方本应免于他人的凝视,免于任何机构的监视,但现在,本该处于内部的、洞穴或腔体式的空间,不再能摆脱这些数据主义的攻占。
对于创作者来说,良好的私人领域本可以保证心灵享有想象、做梦和沉思的自由。在这个地方,他可以孤独地面对自己和自己的作品,就像托马斯·曼在《沉重的时刻》一文中所描写的那样,忽而兴奋,忽而陷入沉重的自我怀疑,但又不断为了更好的创作进行孤独的挣扎。
但在今天,这样的时间和空间都难以为继了,在数据主义的大旗下,社交媒体平台向日常生活发起了猛烈的殖民,科技公司的数据抓取入侵着个人用户的起居、健康、出行等一切数据。
人被翻转开来,几乎没有尊严地持续暴露在科技的观察和打量中。
私人领域倒塌了,一个本应起保护作用的庇护所被数据主义的车轮一碾而过。
事实上,私人与公共领域之间边界的消失也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。
对很多思想家来说,现代化、大众社会的兴起就已经注定了这种空间的混乱。这是一种现代人普遍的迷失感:既没有一个绝对安全、不被打扰的场所安然休憩,也没有一个真正公共的领域能够有效地介入政治,我们只是在一个杂糅又没有清晰边界的区域里漂浮着、悬浮着,不知所终,也不知怎样定位自己。
没有优良的生活,没有完整的生活,也就更不必谈优良的创作。五、数据本身并不是创作的敌人人类在朝着数字世界移民,这一进程二十余年前就有了开端了,而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越来越快的加速过程。毫无疑问,创作者也是其中的一员。
但我们需要意识到的是:这绝不只是一个技术化的中立过程,空间的变革也深刻影响着内容创作本身。
“数据主义”推崇的价值体系指导着新一代互联网创作者的行为——内容的价值以“对数据处理的贡献”作为衡量标准。
在这种情况下,创作在量级的繁荣表象下,呈现出了一种质量和深度上深层次的失落。如果说长期以来创作者都在“去理解”与“被理解”两端之间努力寻找一种平衡:一方面受到一种更高的东西的呼唤(“真理”/“美”/“公正”……),希望通过创作的过程接近它;一方面也被公众性所吸引,期望达到被理解与被大众认可的状态。
这种推拉与平衡确保创作并不过分讨好,也不过分自我。但数据主义的出现使得这一平衡被打破了,在一个控制论的系统里,大多数创作者都不假思索地冲向了“被理解”的一侧,把精力与才智都倾倒在了数据的最大化上。
大多数互联网创作都成了可供快速消费和循环的文化快餐,只解一时注意力的饥渴,满足一时谈资的需要。这样只求“被理解”的创作也是容易的。因为不论在技巧还是心智上,“去理解”都远为更加困难和痛苦——那个更高的东西只能接近,无法最终达到。
在数据市场上考量,“去理解”也是费力不讨好的,因为它并不能直接激发可变现的数据量。在互联网时代的创作内部,深刻的挣扎与内在的对抗变得少有。在空间上来看,私人领域的消亡是问题的一个关键。
因为不被他人注视与评判,创作者可以享有做梦的自由,也可以面对自身奇异、病态甚至有罪的念头。正是这种“幽暗之处”保证了作品精神内涵的丰富与多孔。
但互联网的影响下,这个场所加速倒塌了,数据隐私被调用,屏幕世界也不断吸引和要求创作者上线。在公共与私人领域的共同衰落下,创作没有“做梦”的空间,也被一种狭窄的“正确”限制着。
但需要提到的是,文章中我们分析了数据主义使得创作的过程失去平衡,伟大作品也就难以产生。但这一观点并不意味着数据本身与作品的对立。如果说作品并不在创作者的自我控制中失衡,数据本也可以成为创作的帮助。
因为数据的便利与涵盖的广度,创作者能够对世界有更加完整、具象的认识,可以获得许多从前没有的切入角度和创作手法。
新媒体艺术领域就在互联网时代做出了一些此前从未有过的艺术品。被称为“第九艺术”的游戏也必须经由数据来打造,当这些资源被善用起来,创作者也构筑出了前人无法做到的沉浸感和交互强度。
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,我们的文章以回顾古典的伟大作品的方式,来评价现今数据主义时代的创作行为以及内容质量。在空间上,我们仍然希望重建私人与公共的必要边界。
但如果数据主义下技术跳跃式地发展,当我们的意识能够全部线上化,不同人类个体之间的感官和思考能够直接“联机”分享,那么此时,创作与伟大作品本身也都需要被重新界定。
但一套全新的定义或许很难在此刻就做出预测。而如果我们要在向未来眺望与向过去张望之间寻得一个不变的线索,那么“去理解”,以及去表现人类灵魂深处共同的感受与挣扎,大概仍然会是一个不变的伟大特征。